承載悲傷的黑百合
甜中帶苦的花蜜是最美的漿。
略有殘缺的花瓣是最美的衣。
儘管如此說著,儘管如此想著,然而我雙手輕捧的只是一朵腐爛般漆黑的百合。
既無玫瑰之優雅,似著禮服的華婦;亦無罌粟之慵懶,似微瞇雙眼的情人;也無百合之純潔,似披白紗的新娘。
黑百合的頭低垂著,剛綻放就彷彿已經枯萎。
黑百合的花瓣發皺,剛綻放就彷彿已經凋零。
黑百合的氣味惡臭,剛綻放就彷彿已經死亡。
因此,能在黑百合周遭盤旋繚繞,沾染花粉的只有蒼蠅。
蒼蠅也好、蜜蜂也罷,對花兒來說,只不過是傳宗工具罷了,只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。
既是蜜蜂,也未必比蒼蠅高尚多少。
即使如此還是悲傷。
即使如此還是悲傷。
悲傷的連美麗的話語也無法組織。
紅褐色的高山沙土自我的指間流洩,黑百合靜靜地躺在掌心,與少經日曬的內掌相襯,顯得更加漆黑。
她在意嗎?還是不在意呢?
身為一朵花,她會在意身邊的是蒼蠅還是蜜蜂嗎?
或是說,她有喜歡的蜜蜂嗎?
或是說,她有討厭的蒼蠅嗎?
或是說,她和蒼蠅處得融洽卻還是想著蜜蜂呢?
僅僅是想著這些事,我的雙膝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,沿著臉頰滑落淚水,淚水落地處的沙土色彩轉深甚至凹陷,形成一個個的小塘。
然而,只要稍加思考就能明白,花連詩人的詠唱也不明白。
文人傳頌花之美,蝶之舞,山河之耀壯,但那讚頌的究竟是花,是蝶,是山河;還是寄宿在山河中的社稷,舞踊如蝶的美人,或是以花朵映射的自身?
園丁與文人,究竟何者更愛花?
而他們之中,會有人真心沉醉於黑百合那彷彿詛咒,彷彿絕望之美嗎?
黑色的花朵、發散著惡臭,似乎要在我手中死去,或是說誕生前便已死亡。
我究竟自以為是何人,能與黑百合齊肩?
究竟還要多久,我的悲傷才會停下?
這彷彿失去光芒的世界,映入我眼簾的每朵花都像是黑百合。
美麗,卻醜惡;
濃郁,卻是腐臭;
才方誕生,卻已死去——
悲傷當中,最悲傷的正是,
回過頭,當我對著那唯一的白百合張開口時,她卻被我染成了黑色—……

圖片取自網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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